减少评级依赖并非一个“取消评级”了得

秦志远

摘要：2008年金融危机后，减少外部评级依赖成为国际共识。近年来，我国债券市场违约频发，监管层面动作频频，减少评级依赖再度成为关注热点。我国债券市场体系发展尚不完善，与发达国家减少评级依赖的基本面存在差异，在借鉴国际经验同时，还需要根据国内债券市场及评级行业的发展现状对减少评级依赖的路径进行探究。

关键词：减少评级依赖，监管依赖，市场依赖，特殊性，路径探究

一、引言

2008年由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中，信用评级机构在危机形成与传导中起到负面作用，市场参与主体对外部评级机构的过度依赖被视为金融危机产生的重要原因，减少外部评级依赖成为国际共识，二十国集团更是明确提出加强评级监管、减少评级依赖等具体意见^[1]。2012年，时任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第三届中国经济前瞻论坛做主旨演讲时表示，大型金融机构要减少对外部评级依赖性，同时支持本土评级机构发展成为国际性的评估机构^[2]。

近年来债券违约尤其是高评级债券违约，让减少评级依赖的话题再次升温，监管层动作频频，密集发声，为减少评级依赖，推动评级机构市场化改革采取了一系列措施。2020年底，央行联合多部委发布《公司信用类债券信息披露管理办法》，信用评级报告不再作为发行时必须披露的文件。2021年1月29日，交易商协会取消信用评级报告作为债务融资工具注册环节要件的要求^[3]；2月26日，证监会发布修订后的《公司债券发行与交易管理办法》与《证券市场资信评级业务管理办法》，前者取消公开发行公司债强制评级要求及普通投资者参与认购的债券评级必须达到AAA的规定，后者明确取消注册环节的强制评级要求；3月26日，交易商协会发文称取消债务融资工具在发行环节债项评级强制披露；8月11日，央行发布公告称试点取消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发行环节信用评级的要求；8月13日，交易商协会发布《关于取消非金融企业债务融资工具信用评级要求有关事项的通知》，试点期间取消强制评级要求，进一步减少评级依赖。目前，国内市场非金融企业债、公司债、中票、短融等各类债券融资工具的强制评级要求都已经取消^[4]。

减少评级依赖，是指减少对评级结果的过度依赖，而不是简单的否定甚至取消评级。监管部门在逐步取消评级结果强制应用的同时也采取了措施促进评级行业健康发展，2021年8月6日，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银保监会、证监会联合发布《关于促进债券市场信用评级行业健康发展的通知》，要求信用评级机构加强评级方法体系建设以提升评级质量和区分度，完善公司治理和内部控制机制以坚守评级独立性，加强信息披露以强化市场约束机制；同时营造公平、公正的市场环境，优化评级生态，严格对信用评级机构的监督管理，加大处罚力度。正确把握减少评级依赖内涵，深入分析我国评级行业发展现状及减少评级依赖的可行路径，对于推动我国评级行业及债券市场健康发展具有深远意义。

二、评级依赖及其在我国的特殊性

（一）评级依赖概念

评级依赖没有严格定义，目前基本可分为监管依赖和市场依赖。

监管依赖主要体现在监管机构在制定监管规则或监管指标时，将信用评级结果作为必备要件^[5]，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包括审慎监管，即根据信用几倍确定金融机构的资本要求等；投资者保护，即对投资标的设置最低信用等级要求等；债券发行，即在债券发行的各环节设定级别门槛等^[6]。

市场依赖则是债券市场参主体利用外部评级信息减少自身风险判断成本，将信用评级结果作为风险判定的依据，主要体现在根据信用评级结果设定投资基准及控制交易对手方风险两方面，其中控制交易对手方风险又可分为评级扳机，即将信用等级变动与风险补偿挂钩，惩罚信用级别下降的对手方以保护资金提供者的利益；授信管理，即根据交易对手方的级别控制对手方的信用风险敞口；抵押担保品管理，即对抵押担保品设定级别要求及折扣比例。

（二）评级依赖的产生原因

评级依赖产生的原因主要是监管部门及市场参与主体长期过度、机械地应用外部信用评级。信用评级机构早期主要是为分散的投资人提供借款人的信用品质信息，解决信息部队称问题的第三方专业化机构，在长期的发展历程中积累了一定的声誉资本，外部评级的价值逐步得到监管部门和债券市场参与主体的认可，也逐渐成为债券市场风控及监管的重要参考指标。

债券市场风险因素日趋复杂，风险判断与甄别的成本越来越高，而第三方评级机构相对独立，且专业化、规模化程度更高，出于成本和专业程度的考量，监管部门及市场参与主体加强了外部评级结果的应用。对于监管部门来说，信用评级结果可作为监管指标和评级标准，且简单易行，能够实现节省监管成本，提高监管效率的效果。对于市场参与主体尤其是小型金融机构及分散投资者来说，信用评级结果获取方便，成本很低，专业化程度相对较高，因而逐步加深了对信用评级的依赖，部分主体甚至不再自行开展调查及风评工作，完全将外部评级结果作为决策依据。

（三）我国债券市场评级依赖的特殊性

减少外部评级依赖形成国际共识主要是因为评级机构在金融危机册形成和传导中起到的负面作用，对于我国债券市场来说，减少评级依赖有其特殊性。

2005年以来，我国信用债券市场规模迅速扩大，债券品种不断丰富，这为国内评级行业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评级机构发挥了揭示债券发行主体信用风险等积极作用，有力促进了债券市场健康稳定发展。基于目前国内的债券市场发展水平较低及评级行业处于发展初期的现实状况，国内评级依赖除具有普遍特征外，也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评级行业监管政策较多地应用了外部评级，虽然为评级机构提供了业务空间，但也抑制了声誉约束机制的作用，出现了级别竞争、搭售产品等行业乱象，等级虚高、级别区分度不足的问题日益明显，导致信用评级未能充分发挥其应有功能，减少了行业公信力和市场认可度。

评级机构的成长需要依靠人才、信息、组织架构建设及大量的经验积累，并非一日之功，评级体系发展与债券市场的日益完善不可分割。国外评级机构成立时间长，经验丰富，近年来纷纷进入国内市场，促使国内评级机构在完善评级体系建设、提高评估能力上下功夫，但也要防范国外评级机构凭借先发优势形成不对称竞争，打击甚至毁灭本土评级力量，